2022-01-20 16:48:20 來源:黃海散文 【字號:大中小】
文/崔洪國
“簫鼓闐街巷,錦繡裹山川”,說到濟南,想必人們印象最深的就是千佛山,趵突泉,大明湖了。也是,合上眼睛,想一想那佛山靜院,趵突騰空,明湖翠波,即便是沒有來過,這幾個圖層疊加的美幻仙景也一定會讓你身臨其境。但是且慢,這還不是濟南自然人文風貌的全部,濟南和其他城市一樣,還有不少的老街巷呢!這些老街巷深隱在悠長的歷史和淺綠色的青苔中,它們也是泉城一道很有歷史韻味的靚麗風景。
濟南街巷眾多,剪子巷、篦子巷、縣西巷、曲水亭、建德街、佛山街、朝山街、青龍后街,無處不在的街巷,滿載了濟南說不完的風土人情,有的本色,有的華麗,有的靜謐,有的喧囂,有的粗狂,有的婉約,如奇經八脈,縱橫交錯地刻在天下泉城豐潤的肌膚上,隨了時光流淌一刻不停地脈動著。這些街巷就像一面鏡子,站在她的面前,用梳子梳一把,一綹一綹的全是斑駁和滄桑,是泉城濟南歷史煙云的集萃。她們又是民生百態的百科全書,每一條巷子,已經過往的是嘮不完的話題,講不完的故事,正在經歷的就是一座城市最本色,最純粹,最樸實,最質感的原生態畫卷。
平素里,這些街巷與我們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行著,互不相擾。春華秋月夏雨冬雪和南來北往的行人匆匆的步履點綴著街巷的清幽,原住和租房的房客每天在巷子里抒寫著酸甜苦辣的大事小情,就如約定俗成的一般,一段普通的街巷沒有什么耀眼的光輝會在人們心中留下太多波瀾。但是這幾天,一條關于上新街的新聞上了熱搜,還是引起了無數人的矚目,“上新街片區將啟動國有土地上房屋征收,范圍東至市中區區界,西至順河高架,南至文化西路,北至濼源大街”,還標注了具體的門牌號。上新街真的要成為歷史了,是拆舊修舊,還是拆舊建新,上新街畢竟是泉城少有的完整保持原始風貌的老街巷了,那里有萬字會舊址,有方榮翔故居,有老舍故居,有馬家老院,待到舊貌換新顏,還可否找到上新街的“老味道”。我去過幾次上新街,印象深刻,所以對這條新聞還是心中充滿了忐忑。想來想去,還是要到上新街去走一走,看一看,在那些石根青磚灰瓦白墻前留一些街巷濟南的影像。
我順著經十路從泉城公園北門站下車,前行到青年西路口,理了理凌亂的思緒,開始我的尋秘探幽。青年路東側都是原來的小區,四層小樓,方方正正的小院,一層沿街的門頭房有的賣著北京布鞋,有的開著“曹州涮羊肉”小店,進出的人很多,生意很是紅火。天高云淡,一片一片的深藍從薄薄的云層透出來;陽光明媚,入冬的陽光不像盛夏和深秋那樣熱烈,灑在身上溫暖舒適;風很輕柔,那些已經在春夏秋三季經歷過華彩的葉子在風中漫舞中,走過的街巷如正在墻角曬太陽的老人,寧靜安詳。
前行不遠,路東小區柵欄墻里面一處便民修車點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位70多歲的老人正在忙碌著為一位中年婦女換自行車后輪的車胎,F在這種便民修車點也很少了,多分散在城市的老街巷口,有時找半天也難以發現。老人忙活的那會,我跟他攀談了幾句,從老人口中得知,現在一輛自行車換這么一套前胎或后胎大約要80元左右。家里正有一輛原來的上!按蠼鹇埂避囎,是當年結婚時妻子家里陪送的嫁妝,到濟南后這么多年一直騎著,中間換過一次車胎,我問老人換一回需要多少錢,老人說那種車子結實,料貴,大約100塊錢左右,換上騎個十年八年沒啥問題。老人雖然上了歲數,但手活麻利,說話的當兒就把胎換好了,雙手一提,車子放平了,手一搖腳蹬,后輪撒歡一般飛轉著。
“上新街怎么走”,我向一位站在街口張望的中年婦女打了個招呼,她臉上洋溢著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往前走,前面下去就是,很近”,一說話就能讓你感受到濟南人特有的那份真誠和熱情。上新街南連著文化西路,路口這邊就是青年西路,那邊就是上新街了。據1924年《續修歷城縣志》附“濟南成廂圖”中,街南段標注上新街,街北段標注半邊店街,上世紀八十年代,統稱為上新街。街道南高北低,落差數米,自北而南行走,有步步高升之意,故稱“上新街”?赡艽蠹叶贾懒松闲陆忠鬟w更新的信,前來上新街尋舊的行人絡繹不絕,我去的那會,正有不少的游人在街西側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建筑前拍著照,打著卡。那是萬字會舊址,是一組具有晚清建筑風格的大型宮殿廟宇混合式建筑群。整座建筑完美呈現了中國傳統的建筑布局工藝,前后有四進院落,沿中軸線依次為照壁、正門、前廳、正殿、辰光閣等主要建筑。整組建筑飛閣流丹,雕梁畫棟,氣勢恢宏。今年春天去的時候,院子里我還進去過,這次去了門虛掩著,里面公示牌上張貼著“謝絕參觀”的告示,路過的人們從門縫向里張望著。上新街中間是東西向的徐家花園街,特別安靜,偶有一兩輛車穿過。街兩邊的墻都涂了粉白的白漆,墻上彩繪著濟南市民公約。徐家花園街被一條條窄窄的巷子連通著。每條巷子都很幽深,巷子的兩邊是一扇一扇關著的門,有的門框上掛著“”光榮人家”的牌子,想必是與這巷子有著同樣光榮的歷史。有的貼著“”五福臨門”的楹聯。巷子兩邊的墻上和頂端爬滿了青藤,有的葉子貼在墻上,像踩過的腳印,有的懸在半空,在中午的陽光里開著紅紅的酸漿果子。那些青藤相互纏繞著,紛紛攀爬到鄰居家的屋脊上。西邊一戶閉著的院子里長了兩棵高大的榆樹和棗樹。徐家花園街北是幾幢宿舍樓,整整齊齊立著,門口的門牌號非常古樸,紫色的底子,方正的白字,“徐家花園14號”異常顯眼醒目。一樓被粉白的圍墻隔著,一株一株的黃花梨俏皮地附在墻角,向外面靜謐的街上伸展著婀娜的身姿。
我順了一條長長的巷子走了進去,有的門開著,有的門關著,有一個院落里是一家簡易的水餃館,有十幾個快遞小哥坐在一條長凳上每人端著一個盤子,狼吞虎咽的吃著剛剛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餃子,那是他們的午餐,簡單吃過后還有不少的單子等著去送呢!那個瞬間,我想到了無數騎著快遞車在泉城街巷穿梭的快遞小哥,心中充滿了說不出的感動。沒有人打擾我的探訪,我也沒有去打擾別人的清靜,那一刻,一個人走,靜思是最愜意的事情。你想吧,冬日的暖陽陪伴著,一個城市,把她最安靜,最慈祥,最原始,最煙火的底蘊毫不保留的呈現在你的眼前,沒有車馬喧囂,看到聽到的是一片落葉在輕柔的風中落在纏繞著的青藤上,落在幽深的巷子里,你不忍心有絲毫的褻瀆。有一片葉子附在一根電線上,晃來晃去,如一支可愛的鳥雀站在枝頭迎來送往著春夏秋冬的輪回。北邊的墻上密密麻麻貼滿了國有土地上被征收住宅房屋和產權調換房屋價格評估說明。那些祖祖輩輩住在這里的人們真的要離開上新街了,他們心里也會有無限的不舍和留戀,但他們相信,他們心中的上新街永遠不會消失。老濟南的風土人情,天下泉城的“范”很多就在上新街,有時間他們回來看看,上新街會以更具文化承載的儀態迎候和等著他們。
那天我特意去了方榮翔和老舍兩位先生的故居。方榮翔先生的故居曾是省京劇團的駐地。1958年方榮翔先生轉業到了濟南,住到了上新街。后來,先生根據朝鮮戰場發生的真實故事,與演員李師斌一起精心揣摩,對人物原型楊育才的事跡進行了整理,在上新街大院里搭建練功棚,排出了現代京劇樣板戲《奇襲白虎團》,紅極一時,風靡全國,在北京演出期間場場爆滿,一票難求,可以說一部戲影響了幾代人的信仰和追求。先生視演出為生命,對事業鐘愛執著,把崇德尚藝作為一生的功課,“努力追求真才學、好德行、高品位,做到德藝雙馨”,留下無數為人敬慕敬仰的佳話。他“把為觀眾演戲當成自己的天職。田間、炕頭、列車上、車間里,走到哪里就把戲送到哪里!毕壬讶,故居猶在,德藝傳承,精神永存。
另一位人民藝術家老舍先生的故居深隱在南新街中間。先生故居是一處典型的北方四合院,魚鱗瓦,青磚,白墻,北方特色的門樓,上面工整的鐫刻著“”老舍先生故居”字樣,進門的白色影壁上嵌著一個吉祥的“!弊。院子東邊西邊的廂房是兩個展廳,北邊的正北屋是書房和一間臥室。先生的生平,作品和在濟南的生活布展在東西廂房的展廳里。院子的正中間是一株有了年歲的瑪瑙石榴樹,入冬了,鉛華落盡,樹干也穿上了草綠色的冬裝,為來年蓄積著新生的力量。院子南面的墻上鐫刻著先生的名言,“不斷的寫作才會逐漸摸到文藝創作的底”,我隨手拍了幾幅,記在心里。北屋門口正前面是先生的上半身塑像,先生臉龐清瘦,眼眶上架著一副眼鏡,眼光憂郁冷峻,正作著深邃的思考,那是一種對藝術,對人生,對生活,對生命充滿了敬畏的思考。細看,那目光又充滿了微笑和慈愛,那是先生發自內心對泉城的眷戀和溫情。
家國淪陷,漂泊無定,哪里是家,在濟南,在華夏大地萬水千山的跋涉中,先生始終如一地堅守著自己的風骨和節操。先生對濟南是深懷了感情的,他自己這樣回憶:“從民國十九年七月到二十三年秋初,我整整的在濟南住過四載。在那里,我交下了不少的朋友;無論我到何處去,那里總有人惦念著我。在那里,我寫成了《大明湖》,《貓城記》,《離婚》,《牛天賜傳》,在那里,我努力地創作,快活地休息.....四年雖短,但是一氣住下來,于是事與事的聯系,人與人的交往,快樂與悲苦的代換,便顯明地在這一生里自成一段落,深深地印劃在心中;時短情長,濟南就成了我的第二故鄉!睆南壬示映鰜,北面的白墻上青山碧水清泉明湖竹影的背景中是從小就一直受先生熏陶的那些話,“上帝把夏天的藝術賜給瑞士,把春天的賜給西湖,把秋和冬的全賜給了濟南”,“濟南,這是一座以泉水聞名的城市,所謂的家家泉水,戶戶垂柳便是說的美麗的泉城濟南”,“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地下曬著太陽,暖和安適地睡著,只等春風來把它們喚醒!碑斘淖忠讶徊恍,先生無須自證高潔,亦當欣慰了,也沒有人再懷疑先生在濟南人心中巍然樹立的精神坐標。
“別再徘徊沉寂的心靈,別再留戀過去的回憶,大地迎春雷,拋棄你滿腹的憂郁。繽紛的彩虹等著你,別再猶豫等待的心湖,別再沉迷過去的舊夢。暖暖的春風,走向那燦爛的天涯路。你要尋覓,亮麗的彩云,亮麗的彩云!痹诜党痰墓财嚿,一曲優美的《不必太在意》仿若約定般流淌進我的思緒,我想到了上新街,想到了南新街,想到了齊魯大學,想到了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想到了方榮翔,想到了老舍,想到了泉城濟南無數的街巷,想到了街巷里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快遞小哥,想到了便民修車點那位白發老人,想到了那座憨態可掬的中古老城,想到了那兩個一直在我心中留存的的字——不朽。我們還有的是時間,盡可以走遍大美濟南的每一條街巷,在歷史的脈動中去感受天下泉城的那些“不朽”。
作者簡介:
崔洪國,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濟南市、煙臺市作協會員。出版有散文集《尋找靈魂的牧場》,《膠東散文十二家·崔洪國卷》。在多家主流媒體和《中國作家網》《膠東散文年選》《黃海散文》《首都文學》等平臺發表各類散文、書評近80余篇!杜c海陽最美的邂逅》入選“青未了”優秀散文選讀篇目,收錄于《膠東散文年選(2021)》《清泉錄—齊魯晚報壹點號優秀作品選集》等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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